余新锋
不论什么地方,只要你爱它,它便是你的世界。 ——王尔德
2013年7月15日,突然接到一位居住在以小吃而闻名全国的沙县城关的女同学的短信:“师大中文八六级西班牙公寓二楼的美女将于七月廿四、廿五聚会于沙县。欲与美女小叙的同学,欢迎前来一聚。”
在自己单位的办公室中,我盯着手机中这短短的一句话,发了好一会儿呆。
那些深深浅浅的往事、琐琐碎碎的过往、笑意盈盈的脸庞,就像一阵风,悄无声息地飘去,让人来不及挽留。
但是,我怎么可能忘记了整整四年的福州仓山三叉街西班牙公寓?
27年前的那个暑假,在拿到大学录取通知书时,我很认真地看了又看,然后瞪大了眼睛。我将前往那个长满榕树的城市读大学,但不住在师大校园里,而是住在仓山区一个叫三叉街的地方。
通知书中说,从三叉街到师大校园,有一段路程,需要准备一部自行车。
感谢如今已经进入天国的父亲!他当年不仅在老家教会了我骑自行车,而且亲自送我去福州,还用微薄的收入为我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。在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他的儿子回老家后,我正式开始了我的三叉街公寓生的大学生活。
三叉街公寓的房子是新建的,对于我这个来自闽东山村的青年人来说,它真的很漂亮,很洋气。由于它的建筑风格是所谓的西班牙风格,所以,这个三叉街大学生公寓后来就有了一个通俗好记的名字——西班牙公寓。
公寓并不大,好像仅住了两个年级的学生。每天早上,我们骑车出发去学校,中午或者晚上回来。去的时候,是一帮人,男男女女的,按响自行车铃;回来时,也常常也是一大帮人,在车铃声和欢笑声中,用力蹬着车子,冲回公寓,挤进公寓狭小的大门……
每天早上,我喜欢起得很早,然后,沿着公寓门前的一条路往前跑。这条路的尽头是一个现在忘记了名字的小乡村。在晨曦洒照的路上,我气喘吁吁地跑着,不时遇见一些骑车经过的村民,有的后座上坐着个小孩子,有的驮着青菜篮子。他们的身影让我很亲切,他们或买或卖的青菜也让我闻到了生活真实而清新的气息。我努力地跑着,朝自己设定的终点大汗淋漓地跑去,然后,停下来,喘几口气,再转身跑回来……
几千米的晨跑,让一个年轻强壮的身体充满了生机和活力。回到只住着两个人的宿舍,我洗漱之后,就拿着饭盒下楼去买稀饭。那稀饭稀得可以看见人影,但是,我欢天喜地地吸溜着,一边大口咬着糯糯的米糕,真香啊!
这里的男生女生相处融洽。我至今难忘为我缝过被子送过饭菜票的女同学,难忘在月光下教过我武术套路的同学兼师父,难忘那些曾慷慨激昂指点江山、如今或教书或经商或在机关里工作的“寓友”们。
如今,二十多年过去,在师大校园和三叉街公寓里的种种都掀过了一页,留下的不过是淡淡的回忆,发黄的照片,和几十个留在同学录里和毕业留念册里熟悉又陌生的名字。据说,我毕业后再也没有回去过的三叉街西班牙公寓早就被推倒重建了!而我们曾无数次流连的师大学生街那数百米巷路,也将面临拆迁的命运。
临近毕业的那段日子,空气中氤氲着离别的伤感气息。我埋头写着那部最终没能上演的无场次话剧《最后的夏季最后的月亮》,在文字构筑的世界里陪主人公笑和哭。还不时在学生街外的小酒楼上和几个同学喝几块钱一瓶的白酒“小角楼”,吃辣味的炒田螺,说些至今想不起来但当时很热闹很豪放很伤感的话语。
如今的我虽然早就没有了青春年华,早就告别了风华正茂,可是,我依然深深记得当年的许多事情,许多情节,许多细节。
在犹豫了半天之后,最终,我没有赴沙县之约。但我发了信息,打了电话,祝愿在沙县聚会的当年的男女同窗们玩得开心快乐!
现在,当年影视写作学老师让我们看过的许多外国电影,当年我和某些同学一起野餐过的地方,当年曾令我伤感难过的一些事,连同一些炽热的话语,一些开放得很美丽的花朵,一些邂逅在学校图书馆前美丽的容颜……我都淡忘了,连最简单的片段和最淡的痕迹都想不起来。但是,即便如此,在此生剩下的日子里,我依然难忘和眷恋着那个地方:
福州。仓山区。三叉街。西班牙公寓。
因为,对于它,时光也记得。
(余新锋,中文系90届校友)